每次吃到酸菜炒魔芋豆腐這道可口的菜時,我總會想起已遠去了的鄉愁……
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老家木瓦房的周圍群山滿目蒼翠,家門前有一條四季流淌的小河,小河邊矗立著幾顆上百年的古樹,古樹下面有一座石砌的小橋,古樹前面是一大片稻田,特別是金秋時節的清晨,小村上空升起的裊裊炊煙,如一位穿著白紗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微風吹起的一層層稻浪,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婀娜多姿,儼然一幅很美的金秋風景畫。
小時候我的家庭是半工半農,即父親在城里工作,母親在農村務農。所以上小學的我每次放假后總會迫不及待地回老家。母親總要煮一道用酸菜、干辣椒和著魔芋豆腐炒給我吃,那時候物質匱乏,哪怕是街上的居民,吃點白菜豆腐都是憑票計劃供應,農村家庭吃的菜全是自給自足。
每當母親要做魔芋豆腐時,便會帶上我去菜地挖幾個魔芋,把魔芋帶回家后,我母親就要親自制作魔芋豆腐,她先拿菜刀削去魔芋的皮,再把削好的魔芋切碎,然后再把這些切碎的顆粒拿到石磨上去磨成漿。
那時候農村的石磨很大,其功能很多,家里的包谷面、豆腐等都要通過它來完成。
由于我年紀尚小,記得我個子高挑的母親先用長長的小木瓢舀起一瓢切碎的魔芋顆粒往石磨眼里倒,然后退到磨桿兒前,雙腳站成馬步,雙手握緊磨桿兒用力地推,身子一會兒前府,一會兒后仰,在推磨的過程中石磨發出“嚯嚯”聲,吊在屋檐上的磨桿兒也毫不示弱地發出“嘎吱”聲,這些聲音好像在給勞動的母親伴奏一樣,無形中給人以力量,當時我母親推磨的動作在我眼里是那么強勁有力,很迷人!
于是我很好奇地主動要求親自上陣,母親經不起我的“糾纏”,便讓我上去親自體驗,當我上去學著母親的模樣,把雙腳站成馬步,踮起腳尖將雙手搭到磨桿兒上用力推時,即使臉憋紅了也絲毫沒推動磨盤,我母親見狀“呵呵”地笑了,順手把我拽到旁邊,我只好乖乖地退下來站在旁邊觀望。
魔芋推完后,我母親用手彎托起木桶,將漿倒進大鐵鍋里,加些化好的石灰水,灶里燒著微火,用木瓢在鐵鍋里打著圓圈不停地攪拌,熬到一定程度后,再放到一盆水里凝成魔芋豆腐。
母親在鍋里熬魔芋豆腐時,天真活潑的我總會在母親面前嘰嘰喳喳地瞎鬧騰。她總會把手指放在她嘴邊輕悄悄對我說:“噓,不要說話!不然這鍋蘑芋熬不成豆腐!”
聽了母親說的話后,我生怕自己的鬧騰影響了魔芋豆腐的制作,會很自覺地閉上嘴或朝母親做個鬼臉后跑出去和小伙伴們瘋玩,畢竟那時候物質匱乏。
在外面瘋玩回家后就能吃到母親炒的可口的酸菜魔芋豆腐,這道菜開胃健脾,我會比平時多吃兩碗飯,有次吃飯時,沒頭沒腦的我好奇地問母親為什么在加工魔芋豆腐時站在旁邊的人不能說話,說話怎么會影響魔芋豆腐的熬制呢,母親沒有直接回答我,她說這規矩是她的爺爺父親輩們沿襲下來的,她為了讓我更加相信如果破壞了這個“規矩”帶來的嚴重性,還例舉了隔壁王媽、李嬸等在熬制時,由于主人家不忌諱這些“規矩”,導致熬的魔芋豆腐成了稀糊糊。
以致每逢我母親熬制魔芋豆腐時,好動而愛鬧騰的我就會主動回避,跑出去和小伙伴瘋玩。
再后來,我結婚成家了,我帶著愛人和孩子回娘家時,母親總忘不了炒酸菜魔芋豆腐這道可口的菜給我吃。
我也曾好奇地問過母親,母親會意地朝我笑道:“傻姑娘,這‘規矩’哪里是真的,我一天做農活已累得筋疲力盡,如果你們再在旁邊瞎鬧騰,那不是吵鬧得我更加心煩意亂?”
我很驚訝,當年母親想讓我在家里安安靜靜不鬧騰而整整“騙”了我20多年!看到母親慈祥的臉龐和滄桑歲月染白了的頭發,我們母女倆相視無語地笑了。
母親過逝后,我偶爾也炒酸菜魔芋豆腐這道菜,只是炒不出母親當年做這道菜的味道了。
我偶爾回老家給父母親上墳時,老家的木瓦房早已被黔北民居所代替,家家戶戶屋里放著小型的打米機、豆漿機、豬草機……那些古老的石磨已被人們遺棄到露天壩或堆放到不礙眼的豬圈里了。
當年的青山綠水依然,只是小橋下面清清的河水里不時漂著一些生活垃圾,因修建高速公路,那幾顆上百年的古樹已被砍掉,一大片稻田已被工程隊挖得面目全非……
我父輩們的那一代人如今活在人世的已沒剩下幾人了,老家的年輕人多數已外出打工,現在物產豐富,會做魔芋豆腐的人可能為數不多了,那些不成文的“規矩”估計已被人們漸漸遺忘了!
時間不老,歲月卻無情地改變了它們。
那些已漸漸遠去了的鄉愁留給我們的只有無盡的回味……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微信號 濃農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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