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光明日報第九期兩會微沙龍邀請了一位人大代表、兩位業界專家和多位網友,就這個話題進行了在線交流。詳情戳鏈接《建設美麗鄉村留住文化鄉愁》。今天,我們將繼續對新鄉賢問題進行深入的交流——參見光明日報03月13日頭版頭條《新農村呼喚新鄉賢》。
春節期間,我給家里的保姆放假。假期還沒過完,她就回來了。一問,是因為丈夫賭博,吵嘴后在村里待不下去了。
提起近些年鄉土文化受到的侵蝕,一位研究員代表感受深刻。隨著時代發展,鄉村社會受到沖擊,問題層層累累,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呼吁農村亟待“舊貌變新顏”。
怎么變?
今年兩會提交審議的“十三五”規劃綱要(草案)送來了春風。在草案三十六章《推動城鄉協調發展》的第二節《加快建設美麗宜居鄉村》里,有這樣的表述:“培育文明鄉風、優良家風、新鄉賢文化。”
何謂新鄉賢文化?
“十三五”規劃綱要(草案)“解釋材料”中這樣解釋:“鄉賢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在鄉村的一種表現形式,具有見賢思齊、崇德向善、誠信友善等特點。借助傳統的‘鄉賢文化’形式,賦予新的時代內涵,以鄉情為紐帶,以優秀基層干部、道德模范、身邊好人的嘉言懿行為示范引領,推進新鄉賢文化建設,有利于延續農耕文明、培育新型農民、涵育文明鄉風、促進共同富裕,也有利于中華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培育新鄉賢文化,“最關鍵還在人,還在新鄉賢的引領作用。”
10年前,河南新鄉輝縣市張村鄉裴寨社區黨總支書記裴春亮代表,便有大煩惱。那時候的裴寨村,村委就一個喇叭、一間房子、一條椅子,村民住的是土坯房,吃水要到百里外,更揪心的是,宗族紛爭,麻煩就像“一筐跳蚤亂蹦”,村主任的位置因此空了兩屆。
何以至此?
一個原因便是,鄉賢群體的缺失。
回顧歷史,歷代鄉賢代替或配合官府處理大量社會“公共管理”事務,架橋修路、挖渠筑壩、搶險救災、尊師重教、純化風俗、定紛止爭、穩定秩序等。然而,由于各種原因,鄉賢文化自明清以來,開始由盛轉衰,近于凋敝;鄉賢群體發揮作用的空間也愈加逼仄,近乎消弭。
“風箏斷線了,農村知識精英都流向了城市,成了城市人。長此以往,農村成了空殼,魂就丟了。”
一個沒有“魂”的鄉村,是絕無半點吸引力的,怪不得,保姆要早早回城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
“魂”丟了,還是有許多人不被潮流裹挾,嘗試著要找回來——這里頭,有退休干部、學者,有大學畢業生,有成功商人,他們在廣袤的田野上,伸出手,試圖對接歷史與未來。
2005年,裴春亮代表決定離開縣城,回到生于斯長于斯的故鄉,接過村主任這個位置。他的抱負堅決而明晰:讓百姓富,使風俗淳。十年勞心勞力,他做到了。如今的裴寨,家家住別墅,風景美如畫,人人謙恭有禮。
無錫市錫山區山聯村黨總支副書記朱虹代表也做到了。這位出生于1986年的大學生,村支書的一個電話,就讓她放下城里的工作,從此一頭扎進農村。在那里,“一天當兩天用,雨天當晴天用,夜晚當白天用”,短短幾年,偏僻貧困的山聯村一躍成了“江蘇最美村莊”,百姓富而有禮,生活有滋有味。
談到鄉賢,廣東省僑聯主席王榮寶委員最先想到的是歸國華僑。“廣東改革開放以來,第一座橋梁,第一所幼兒園,第一家養老院,第一座圖書館,哪一個不是僑胞們捐建的?”
今年75歲的江蘇省鎮江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趙亞夫代表是個農業科學家。2001年退休后,想著自己還能發揮余熱,于是他決定扎到農村去。“既然要去,就選了最窮的村子句容戴莊村,當時村民的人均收入才2800多元。”帶著技術,帶著一顆心,趙亞夫代表一扎就是15年。現在戴莊村的變化可謂翻天覆地,人均收入躍升為兩萬元,村民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然而,僅扶危濟困、帶頭致富就夠了嗎?
顯然不夠。
這個問題,福建省南安市蓉中村黨委書記李振生代表也曾苦惱過,村子富了,難免會有利益的糾葛。怎么辦?他成立了由36位鄉賢組成的議事會,有疑難事就上會討論。“拿養老金說吧,以前到60歲的,每年村里會均發600元,但富的人覺得輕飄飄,差點的又覺得不夠。鄉賢議事會一討論,決定取消均等制,逢年過節,讓全村的孩子們帶著面線和雞蛋一家一家去拜訪老人。這樣既教育了孩子,也把這部分錢送到了最需要的人手里。”議事會的作用還不止于此,鄉賢們還是村務工作的考核者、監督者。
不管是本身作為鄉賢的代表委員,還是代表委員口中的“鄉賢”,在當下,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新鄉賢。
何謂新鄉賢?“新”在何處?
“一般而言,有德行、有才華,成長于鄉土,奉獻于鄉里,在鄉民鄰里間威望高、口碑好的人,可謂之新鄉賢。”“再寬泛一點說,只要有才能,有善念,有行動,愿意為農村建設出力的人,都可以稱作新鄉賢。”
不管是傳統鄉賢,還是新鄉賢,采訪中,代表委員認識一致:新鄉賢做的事說的話,能夠引發共鳴,能夠點燃激發農村群眾善念,而“一旦點燃善念,很快就會鋪天蓋地”。
呼喚更多新鄉賢
“點燃”的不僅僅是農村群眾,還有兩會代表委員、政府官員和專家學者。
事實上,“新鄉賢”概念甫一浮出水面,學界和地方就已經行動起來。學界自上而下尋找新鄉賢,中國人民大學鄉村建設中心發起“尋找新鄉賢”評選活動,地方自下而上推選新鄉賢,在浙江、湖南、湖北、貴州、甘肅和山西等地,“新鄉賢”所發揮的榜樣力量已經顯現。
趙亞夫代表第一天到戴莊村,想給村民開個技術講座,等了半天,只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村干部。第二場,來了7個人,此后,才慢慢多了起來,“首先要讓百姓信,要和他們打成一片。”如果缺了這一環,單憑一腔熱血扎下去,結果可能適得其反,“這些年,跟我下去的學生,幾乎沒一個留得住的。”趙亞夫代表不無遺憾地說。
另一方面,要讓新鄉賢“帽子”戴得牢,還需要政府完善機制,搭建平臺,培育新鄉賢文化,增強新鄉賢的認同感。“讓他們愿意并樂于留在鄉村施展才華。”錢念孫代表說,在培育新鄉賢文化時,要警惕一個不良現象,“鄉賢在與宗族結合治理鄉村社會時,有時難免與私利交雜。以往有些人在處理問題時仗勢欺人、假公濟私等,那自是應當嗤之以鼻的。”
新鄉賢不等同于傳統鄉賢
這方面在研究和實踐中早有共識:新鄉賢文化既汲取傳統鄉賢文化中的價值精華,又踐行和融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既發揚傳統鄉賢品格,又凝練現代鄉賢品格,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優秀傳統文化在鄉村社會相契合、傳統與現代相對接的文化。
朱虹代表說,兩會后,她要做的一件事是,在村里粉刷文化墻。孝與德,古與今,都將會在文化墻上一一展示。她相信文化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涵養作用,希望“最美村莊”不僅僅是在景觀上,而是能延伸到人心里去。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光明日報2016-03-13
(掃一掃,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