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鄉,都會有心靈的觸動。一到家,總會聽到若干村里的消息,和我同年的鄰居媳婦因為腎病沒及時醫治轉變成尿毒癥更沒錢治療而去世,對門四十多歲的后生得了鼻咽癌,隔壁堂兄去福建開小餐館賠了本,哪個人家買碼賺了幾十萬,哪家人買碼窮得一塌糊涂,村里的幾個快90歲的老人日子過得都不好,盡管子孫不少。哪個孩子今年考上了大學,還有諸如哪家的女孩又出去賣淫,哪家有人挖礦井斷臂傷腿。站在那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上,我靜靜環顧,突然感覺,我的鄉村其實與這個社會的宏大主題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她依然在時間與歷史的長河中靜靜地躺著,生老病死,似乎跟外在的世界并沒有多大的關系。這就是我的鄉村,這就是我們的鄉村,這就是中西部地區大多數鄉村的真實面目。一只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兩周后在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卷風。面對鄉村社會,蝴蝶效應其實許多時候不過只是知識人的浪漫想象與理論虛構。
鄉村社會的邊緣化與鄉村文化的虛化
在通往現代化的路途之中,鄉村社會完全處于劣勢和被動的地位。為作為現代化代表的城市的繁榮,鄉村社會貢獻了自己最優秀的智力支援,最強壯的勞動力,甚至包括青春也獻給了城市的享樂。他們獲得了什么?他們獲得的只是生存與溫飽之間的掙扎。在與城市現代化被動接軌的過程中,鄉村的被動與劣勢實際上是在一步步擴大。正因為如此,在整個社會現代化的過程中,鄉村不可避免地邊緣化。這種局面的直接表現當然是經濟發展的邊緣化,即農村社會的經濟形式繼續充當城市的補充,以供應廉價勞動力與農產品為主導。鄉村社會以向城市靠攏的方式,走向發展與富裕,這本身是無可非議的,是鄉村社會發展的必然路徑。關鍵的問題在于,在一個經濟發展主宰一切的社會里,經濟發展的邊緣化必然導致文化的邊緣化,導致鄉村文化本身的虛化,這在今天實際上已越來越成了一個隱在的、卻可以說是危機重重的、事關鄉村社會生存命脈的大問題,如果我們認為鄉村社會的發展不僅僅是經濟的發展,而是整體文化與文明的發展。
當求富裕成為鄉村人壓倒一切的生活目標、經濟成為鄉村生活中的強勢話語,鄉村社會由瑪格麗特·米德所言的以年長者為主導的前喻文化迅速向以年輕人為主導的后喻文化過渡,年長者在鄉村文化秩序中迅速邊緣化,年輕人外出打工掙錢,見識和經濟上的優勢使得他們之中的成功者一躍而成為鄉村社會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恰恰鄉村社會的成功典范們由于更多地遠離鄉村生活,對于當下的鄉村文化生活秩序而言,他們處于一種不在場的狀態,不足以積極介入鄉村文化秩序的積極建設之中,而傳統鄉村文化的代表——那些年長者則完全淪為鄉村社會的邊緣人物,鄉村本土文化秩序處于迅速瓦解之中。更為關鍵的是鄉村文化價值體系的解體,利益的驅動幾乎淹沒一切傳統鄉村社會文化價值,而成為鄉村社會的最高主宰。鄉村實際上在今天已不再是一個文化概念,而更多地是一個地域(相對于城市)、經濟(相對于經濟發達)的概念,鄉村逐步淪為文化的荒漠。鄉村生活已逐漸失去了自己獨到的文化精神的內涵,賭博、買碼、暴力犯罪,這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鄉村社會文化精神缺失的表征。
鄉村社會在改革開放、走向現代的過程中,完全是屬于被動的位置,鄉村社會的文化內涵在以發展為中心的現代化框架中隱匿。以城市取向為中心的外來文化的沖擊使得原來的鄉村文化秩序土崩瓦解。民歌、民間故事、民間曲藝逐漸從鄉村消失,乃至絕跡,代際之間的鄉村文化交流已經完全讓位于對以金錢為中心的拜物教文化的崇拜,年夜飯也基本成了春節聯歡晚會的點綴。鄉村社會的獨特性已經或者正在全然喪失,完全淪為城市文明的附庸。鄉村其實越來越多地成了一個地域的概念,成了一個沒有實質內涵、或者說缺少文化內涵的空洞符號,作為文化-生命內涵的鄉村已經死亡,鄉村社會成為文化的看客,不再具有自我文化生長與更新的能力與機制。
我少年時無數次趟過的小河早已破落不堪
鄉村文化的解體與鄉村少年精神的荒漠化
回想自己,我生長在一個湘中地區一個邊緣的小山村,構成童年生命的重要內涵的,一是鄉村伙伴與山野小溪、雞犬牛羊之間自然活潑的嬉戲交流,一是老人與年長者在田間勞動之余講述的民間故事,包括村里稍微多讀了一點書的成人講給孩子時的我們聽的三國、水滸、西游記的故事,還有逢年過節時燈籠、舞獅各種民間文藝活動,還有一場場跑幾個地方反復觀看的露天電影等。不難看出,構成鄉村文化整體的,一是鄉村獨特的自然生態景觀;一是建立在這種生態之上的村民們自然的勞作與生存方式;一是相對穩定的鄉村生活之間的不斷孕育、傳遞的民間故事、文化、與情感的交流融合。正是在這種有著某種天人合一旨趣的文化生態之中,鄉村表現出自然、淳樸而獨到的文化品格。
鄉村少年身心沉浸其中,盡管生活條件艱苦,但卻能在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中感受自然的美好,在參與村民自然勞作、與長者的故事交流、以及多樣的鄉村民俗文化中感受鄉村溫暖的情懷,在田間地頭鄉村知識人的文化傳播中獲得心智的啟蒙。正是鄉村獨到的文化寄予鄉村少年生命以真實的鄉村蘊涵。我這樣描述童年的鄉村并無意于給貧困時代的鄉村涂抹亮色,而是實實在在地分析鄉村文化的構成,以及這種文化對鄉村少年成長的影響。
鄉村文化的邊緣化,鄉村自身文化生態的破壞,直接導致鄉村少年對自身周遭文化的冷漠,他們生存其中的土壤不足以帶給他們生存的自信,從而無法給他們的生命以良好的情感呵護,使得他們不再把目光系于鄉間,他們與生養他們的鄉村自然同樣失去了過去時代的那份親近與美好,鄉間已經逐漸地不再像逝去的時代那樣成為人們童年的樂土。鄉村作為文化存在的虛化直接導致鄉村少年成長中本土資源的缺失,他們是地地道道地“生活在別處”。鄉村少年與本土親近性的缺失,使得鄉村少年不再是文化意義上的鄉村少年,他們中有許多人變得看不起鄉土,看不起勞動,但他們又無所適從,他們同樣不是城市文化意義上的少年,他們因此成了一種在文化精神上無根的存在,成了文化的荒漠中人。既有鄉村文化處于解體之中,而新的適合農村兒童健康發展的合宜文化秩序又尚待建設,他們內在精神的貧乏就成為不可避免的大勢。除開其中天資較好的少數,能通過應試的成功而獲得心理上的肯定,大量的鄉村少年在無根的文化處境中表現出明顯的生存的無奈與自卑。
社會需要文化的支撐,教育更加如此。一種教育必須需要相應文化背景的全面滋養,需要本土文化的悉心呵護,那才是全方位滋養一個人的精神生命、發育人生各種細微情感的沃土。鄉村兒童不僅僅生活在教師、課堂、書本所構成的知識生活之中,而且同時生活在鄉村社會生活秩序與鄉村文化底蘊無時無刻的滲透之中。電視傳媒以及各種以城市為中心的外來文化價值的滲透對原來鄉村文化價值生活秩序的沖擊,中年父母在鄉村兒童成長過程中的缺席,鄉村文化精神的整體失落,必然導致鄉村兒童精神生活的貧乏。加上鄉村教育本身的落后,根本不足以積極應對、消解這種貧乏,這樣的結果便是鄉村兒童精神生活本身的荒漠化。大量的鄉村少年不愛讀書,厭惡讀書,對讀書失去了一份美好的情感。這其中決不僅僅是一個讀書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個別孩子因為家庭、或者智力原因不愛讀書,而是涉及到鄉村少年生命存在的根基的問題。說得嚴重一點,他們生存的精神根基正在動搖,或者說早已動搖。
湖南師大幾個本科學生曾就鄉村普遍存在的留守兒童進行了深入的調查訪談,他們的調查報告獲得了全國大學生挑戰杯科技競賽一等獎。他們在調查中發現,很大一部分留守兒童沉溺于網絡、游戲、色情影視和圖書,打架斗毆乃是尋常小事。相當多的留守兒童經常逃學,到外面閑逛,沉溺于網吧與電游,甚至與社會不良青年廝混在一塊,追求所謂的刺激,以至于搶劫、偷竊等行為也時有發生。面對這種情況,老師既痛心又無奈,學校對此一籌莫展。他們認為,反正父母不在家,怎么處置都行,讀書和不讀書,本質上沒什么區別,反正遲早要出去打工,而且親戚鄰居某某、某某,初中都沒畢業,還不是一樣的掙大錢,一樣的過瀟灑生活。在他們的身上,我們真的很難看出文化的影子,他們就像精神上無根的人,就像漂浮的影子,在鄉村社會的時間與空間里游蕩。
鄉村文化的荒漠化對于處于經濟弱勢地位的鄉村社會而言,確然有其必然性和毋庸質疑的合理性,但這對于鄉村兒童精神與人格發展而言,這卻可能是無法挽回的傷害,甚至極端一點可以這樣說,我們是在用犧牲整個一代鄉村兒童幸福童年的代價來贏得鄉村社會的經濟發展。幸耶,抑或不幸,這難道不是一個亟待關注的問題?對于我們今天而言,關注鄉村文化秩序的建構,決不僅僅是簡單的繁榮鄉村文化的問題,更是一個事關億萬鄉村少年健康發展的重要問題。
重建鄉村文化的尊嚴
2006年初,上海大學王曉明在由上海高校都市文化E-研究院組織的“城市化進程中的鄉村文化危機”學術研討會上提出:相對于物質生活的質量低下,鄉村所具有的悠久歷史傳統和本土氣息的文化形態更是匱乏得近乎蕩然無存,城市商品社會制造出來的流行文化、不切農村實際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卻已經滲透到農村的每一個角落,這既體現在鄉村教育的自覺追求中,也反映在青年農民的生活細節上。文化的核心與實質乃是一種生存方式。傳統鄉村文化之為一種獨特的文化韻味,正在于其中所蘊涵的泥土般的厚重、自然、淳樸、而又不乏溫情的生存姿態。鄉村文化的解體,其核心正在于傳統鄉村生活方式的土崩瓦解。鄉村文化的虛化直接導致村民原子化生存與民間社會的解體,失去了既有文化的內在聚合力,鄉村實際上越來越成為一盤散沙,利益成為彼此聯系的壓倒一切的紐帶,金錢許多時候甚至可以輕易地蓋過親情,敬老愛幼這一鄉村社會的基本美德也在許多時候輕易地被棄如蹩屐。
我老家的村里有位快九十的老婆婆聽說還被媳婦推倒摔斷了腿、又撮瞎了一只眼睛,別人還不能去看,她有幾個兒子也都各顧個,沒有人去更多地關心。傳統鄉間倫理價值秩序早已解體,法律根本難以進入村民日常生活,新的合理的價值秩序又遠沒有建立,剩下的就只能是金錢與利益。一個老婆婆就這樣在鄉村走向富裕的同時陷于生不如死的尷尬境遇之中。這雖然是個別現象,但個別事物的存在中卻真實地包含著當今時代鄉村社會文化缺失的諸多跡象,只不過是鄉村文化秩序解體、傳統價值缺席的極端表現而已。包括近年來不斷出現的源自農村社會的極端惡性犯罪,實際上都跟當前鄉村文化秩序的解體有著密切的聯系。
正因為如此,鄉村文化的建設決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它需要整個社會生存理念以及對現代化想象的轉變。在以求富裕作為整個社會基本生存姿態、以城市化等同于現代化的基本追求為背景的文化想象之中,鄉村文化的邊緣化是無可挽回的。只有當我們逐步倡導、樹立一種開放、和諧、自由、精神的富足重于物質的享受為基本理念的生存方式,鄉村文化才可能作為獨立的文化品格進入現代化的視野之中。
鄉村文化當然不應該是一個靜態的概念,她需要不斷更新,關鍵在于這種更新是基于內在發展的,而不是替代性的發展。當鄉村本身不再作為鄉村自身文化發展與更新的主體,而只是作為被動接受的容器,鄉村實際上作為文化主體就已經死亡。作為文化主體的標志就是具備自我生存與生長的能力,成熟的文化主體意味著具備基本的自信,能坦然接受自我存在的現實,同時認清自己的不足,找到自我發展的方向。與此同時,能對不同文化保持開放的姿態,包容他者,在此基礎上具備適當的整合外來文化資源的意識與能力,在創造新我的同時實現對自己的不斷超越,實現自我文化內涵的充實與文化價值的提升。鄉村文化的重建,其核心就是要恢復鄉村文化的自信心,重建鄉村作為社會文化有機體存在的尊嚴,在此基礎上才有可能重新發育鄉村文化自身的增殖意識與能力。恢復鄉村文化的自信其根本就是恢復村民社會個體存在的自信。
顯然,在全社會欲望大開、趨利之心足以淹沒一切的背景下,要從生存價值理念的引導入手,來重建鄉村文化的自信心,是非常困難的,至少是過于理想化。可行的方式只能是在承認并尊重現有生存價值理念,尊重鄉村社會對富裕的渴求的基礎上,逐步引導、培植鄉村文化的細水長流。這里包含著兩個層面,一是發掘、培植、提升目前還存留著、或者可能恢復的鄉村文化種子,予以適當的扶植,使其具備自我生存與發展的能力,擴大傳統鄉村文化生存的空間;一是建立合適的機制,鼓勵文化下鄉,真正走進鄉村生活世界之中,成為鄉村文化的內涵,就像當年的露天電影一樣,成為無數個鄉村夜晚的美好記憶。目前的所謂文化下鄉,實際上只是進一步凸現既有鄉村文化的劣勢,曇花一現,匆匆而過,并不足以融入鄉村文化世界之中。
鄉村教育是否可能作為文化荒漠之中的綠洲
小的時候,父親就是這樣教我,會讀書的穿皮鞋,不會讀書的穿草鞋。在我的印象中,父老鄉親反復告誡子女的,就是通過讀書來走出農村社會、改變務農的命運。但在我的生命歷程之中,鄉村社會依然給我們那個年代的鄉村少年以全面的精神滋養,足以讓我們從中感受鄉村社會的美好,找到自己存在其中的生命的歡娛。隨著鄉村文化價值的進一步失落,鄉村社會的解體,侵淫其中的文化背景早已不足以帶給鄉村少年生存的自信與積極向上的生命姿態,學校教育中以升學、逃離本土社會、進入社會的主流作為強勢價值渲染,本土文化不足以給個人生存提供價值的基礎與精神的支持,直接導致鄉村少年的生存焦慮與精神的迷失。
相對于個人完整生命而言,學校教育所能提供的文化滋養與價值教化總是簡單的,不足以慰藉個人生命需要的多樣性,人的健全發展需要個人周遭的生存空間的整體孕育。所以良好的教育需要學校文化與個人生存其中的隱性文化、本土文化的和諧與補充,個人周遭的緘默知識乃是個人成長重要的精神資源,在個人生命發育的過程中實際上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當外來文化處于壓倒一切的強勢地位之時,本土文化就成了個人急于擺脫的衣襟。外來文化又不足以全面呵護個人的成長,這樣的結果就只能是個人精神發育的片面化與畸形化。
培植鄉村文化世界,就是在培植鄉村少年的文化空間,就是在孕育鄉村少年的文化生命。如果說鄉村文化的荒漠化是一個短時期無法轉變的事實,那么,對于鄉村少年而言,在這荒漠之中唯一的指望就是鄉村學校教育了。問題在于,鄉村學校教育是否可能成為鄉村文化荒漠化之中鄉村少年的救命稻草,為鄉村少年樹起一片精神的綠洲?這決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這意味著在物質逐步發達的條件下鄉村學校的重要性不是降低,而是需要大大的加強,鄉村教育需要承擔鄉村文化虛化后給鄉村少年成長留下的精神空白,全方位地撫慰、孕育鄉村少年的生命肌體,培育他們的完整心性與情感。換言之,鄉村學校既要在智識發展上繼續深化傳統鄉村學校的教育功能,又要充當鄉村文化虛化后全面涵蘊鄉村少年成長的精神保姆。鄉村學校能否承受如此艱難的使命?何以承擔如此重大的使命?這實際上是一個事關一代乃至幾代鄉村少年健康成長的重要問題。
鄉村教育需要承擔起鄉村文化虛化的現實中營構一種積極的文化想象空間,從而盡可能多地給予精神趨于貧乏的鄉村少年以文化精神的撫慰。在鄉村教育條件——不僅僅是硬件,更是軟件,是鄉村學校的文化品格的提升——很難一蹴而就的情況下,師資就成了決定鄉村教育質量的關鍵之所在。缺少了好的教師,感受不到有意義的教育,這才是鄉村孩子失學的關鍵內因。營構鄉村教育的文化想象空間,需要那種真正能理解鄉村、理解鄉村少年境遇、扎根鄉村社會、又有遠見、心智活潑的教師,他們在開啟鄉村少年的知識視界的同時,能充分地引導鄉村孩子理解周遭的鄉村世界,吸收鄉村社會的教育資源,從而引領鄉村少年的鄉村情感與意識的全面孕育,讓他們真實地生活在他們所棲居的鄉村環境之中,讓他們不僅僅生活在對未來走出農門的想象之中,而且盡可能地生活在當下,并且親近他們當下生活的世界。鄉村教師的素質要求決不僅僅是知識的多少與學歷的高低,更是對鄉村社會的親近與廣博的愛。
有著百年歷史的中等師范教育作為中國特色的教育形式實際上真正受益的正是廣大的鄉村社會。中等師范曾經大量地吸引著具備優秀潛質的鄉村少年,進入中師的學生大都是農家子弟,對鄉村有著一種樸素的情感。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學成歸來,回報鄉村社會。近年來,隨著師范教育與國際接軌的呼聲,為了提高辦學層次,一夜之間宣告了中等師范學校的消逝。提高教師學歷層次,作為一種理想的追求當然是非常好的設想,但問題在于,高學歷而又高素質的教師在目前條件下根本不可能大量的進入鄉村學校,而高學歷、低素質的教師進入鄉村學校只是把對鄉村社會的怨恨進一步傳遞給學生,強化學生對鄉村世界的隔膜,所以實際上鄉村社會更需要的是學歷并不一定高、但素質較高的教師,他們用心從事鄉村教師,他們才真正是鄉村教育值得信賴的薪火。
中等師范的一刀切,實際上是截斷了鄉村教育師資的源頭活水,就目前而言,鄉村教師的青黃不接已經成為一個日漸凸現的重要問題。所以,適當的保留、發展中等師范,采取必要的措施吸引比較優秀的鄉村少年,一是給予學費上的優惠,免學費,還由政府提供適當的獎學金,二是提高師范教育水平,全面拓展師范生立足鄉村社會所需要的文化意識和綜合素養,三是改善鄉村學校條件,提高鄉村教師的待遇,這是一條適應當代中國農村社會需要的、真正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路徑。相對穩定的、高素質的、富于愛心的師資,這是發展鄉村教育、提升鄉村文化,甚至實現整個鄉村社會健康發展的重要保障。因為鄉村教師的品質,在很大程度上,就直接地決定或者說影響了鄉村少年生存與發展的品質。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劉鐵芳人文教育 微信公眾號(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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